父亲走了以后,母亲身体每况愈下,照顾母亲的重担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单位半死不活的,隔几个月才发一次工资,为了维持生活,我和下岗的妻子开了间杂货铺。店铺只有30多平米,家离店铺有十多里路,来回不方便,我就在店铺后面的一家小工厂租了一间小平房,平时就和母亲将就着住在里面,这间房子没有窗户,光线很暗,白天找东西也得开灯。
母亲七十多岁了,前两年由于庸医做的白内障手术失败,一只眼睛失去了光明,另一只眼睛戴着老花镜才能勉强看到东西。由于糖尿病的影响,加上屋内光线不好,她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使了。但她闲不住,总是拿起针线摸索着给小孙女缝缝补补。开灯时间长了,妻子的脸就会拉长,大着嗓门对我说,这个月的电费又多了……那分贝足能让母亲听得清清楚楚,母亲听了也只好默默忍受,我也显得一脸无奈。
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在墙上凿了一个洞,安上一个小窗户,小屋一下亮了许多。可好景不长,那家工厂的保安发现后告之属安全隐患,给堵上了。看到唉声叹气的母亲,我在店铺旁租了10多平米的小门面房。这个小屋原先是钟表修理店,后来修表师傅回老家就空了下来。这个小屋朝南的一面有个玻璃窗,由于有高楼遮挡,阳光射进小屋里只有一尺多长,正好射在母亲的竹制躺椅上,虽然阳光在小屋做客时间不长,但母亲在阳光下显得情绪很好,她白天就在这个小铁皮房里听戏曲录音、做她喜欢做的缝纫活儿。
在母亲的小房子里,我看到阳光射在她身边的一个纸盆,里面针的光芒刺痛我的眼睛,这个纸盆是我们小时候母亲常用的,纸盆里面放满了缝衣用具。我忘情凝视着母亲做针线活的姿态,从闪烁的针尖上看到母亲永恒慈爱的光芒,她在不停地为我们、为我们的子女延续她的爱心。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我牵着母亲的手漫步在街道的榕树下,为的是让她锻炼身体。她的腿已经被糖尿病折磨得没有力气了,走路得有人搀扶才行。我有意踩着落叶走,枯叶就会发出细小的脆声,好让母亲感受到行进的脚步声。母子俩走累了就坐在路旁的花池沿上,我一边听母亲谈过去的往事,一边指点着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留下的光斑,只有这时,她半睁半闭的眼睛才有神采,就对我花钱租房子之事唠叨起来。我对母亲说:“妈您能看见阳光,能做点针线活儿就高兴,您高兴了就比什么都好。我花点钱只不过是租点阳光,您不是也把温暖缝进针线活儿里还给我们了吗?”
当我离开深圳出差东北的时候,母亲蹒跚着执意走出那间一米阳光小屋,送我到大路口,塞给我一双棉布鞋垫,“知道你爱出脚汗,东北冷,垫脚舒服……”看着千针万线密密麻麻缝的线路,抬头看见母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的银发,我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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