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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擦掉的名字
作者:未知    来源:未知    点击数:2743    更新时间:2006-08-27


      我试图着保持冷静中立,或是维持某种专业的疏离。可是这一次,我似乎被逼到了某个无法还击的角落。大人小孩的哭喊声音瓦解了我某种专业的外壳。我无助地掉入了人生赤裸裸的真实中,内心随着哭声一阵一阵地抽搐。   
     后来我升任了主治医师。当我第一次穿上崭新的白色长袍,感到非常得意。在我们的领域里,白色长袍是知识与权威的象征,对一个医师意义非凡。
      我有一个黑板,写着不同病人的名字。护理站的黑板如果病人的名字被擦掉了,通常表示这个病人康复出院了。可是,我的黑板全是需要长期使用止痛药的末期癌症病人名字。因此,我的黑板上如果有人的名字被擦掉,多半表示这个病人已经过世了。
      那时候我刚升上主治医师不久,急于建立自己在这个领域的权威。我总是纠集许多住院医师或实习医师,穿着白色长袍,带着他们到病房去回诊。那个孩子是我当时的病人,同时也是我的读者。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他就问我:「你在短篇小说集里面,那篇〈孩子,我的梦……〉,为什么时间是倒着写的?」
     「因为那个孩子是血癌的病人,时间往前走,病情恶化,愈写愈不忍心,」我告诉他,「有一次我突发奇想,我可以把时间倒着写,这样小孩就可以康复了……」
      「我想的果然没错。」他露出了微笑,伸出他的手,「很高兴看到你。」
      「怎么了?」我握着他的手,好奇地问。
      「没什么,」他喜孜孜地说,「我很喜欢你写的作品,你证实了我的想法,最好的东西其实是在文字之外的。」
      我们聊得很好,也聊得很多。我必须承认,我有点偏心,喜欢到这个小孩的病房去查房。当然,除了作品被理解的喜悦外,我开的止痛药物每次都在这个孩子身上得到最好的反应也是很重要的原因。这个孩子总是很神奇地印证我的治疗理论与止痛的策略。
      孩子的家属欢喜地对我说:「他看到你来特别高兴。同样的药明明别的医师开过了,可是只要是你开的,对他就特别有效。」 
     他的病情改善使我很容易在大家面前建立专业的权威感。每次我带着住院医师及实习医师回诊,总是会特意绕到他的病房去,意气风发地进行着我的临床教学。虽然我注意到他愈来愈衰弱,可是他在疼痛控制上的表现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我有各式各样的病人,当我们变成好朋友时,病人总是跟我谈他们的人生经历以及生病之后对生命看法的改变。我和这个年轻的病人共度了一些美好的时光。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情况愈来愈衰弱,可是我总是带着大小医师们去回诊,开立止痛药方给他。不管他的情况再差,他从不吝于称赞我的处方对他病情的改善。
      那个孩子临终前想见到我。我已经忘记那时候在忙着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我甚至不记得那是什么事情了),我接到病房的传呼时,以为只是普通的问题,我可以忙完后再过去处理,没想到竟然错过了他的临终。后来我知道他已经过世时,有种怆然的心情。
     后来我见到孩子的父母亲时,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可是他们有种失望的眼神,好像对我说着:「我们曾那么相信你的……」
      那样的眼神对我来讲很沉重。我知道在我们之间,有些什么也跟着死了。我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之后,决定要离开了。那时候,孩子的父母亲叫住我,拿出一大包东西来。
      「这是我们在他临终之前答应他,要亲手交给你的东西,」孩子的母亲把东西交给我,「他不准我们拆,也不准别人看,要我们直接交给你本人,我们不晓得那是什么,不过他临终前还一直在提,我们猜想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接过那一大包东西拿在手上,轻飘飘的,一点都猜不出可能是什么东西。等我回到办公室,好奇地拆开包装,最先从包装里掉出了几颗止痛药丸,等我把整个包装拆开,立刻发现是一整大包小孩留给我的东西,全部都是止痛药丸。
      我很快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急于在临终前见到我了。原来这个孩子一颗止痛药都没有吃。为了替我维护尊严,他想在死前偷偷地把止痛 药还给我。这个孩子因为喜欢我,希望我一次一次地去看他,因此才有这些回诊。既然他忍痛不曾吃药,我也就从来不曾在医学上真正地帮助过他。原来那些让我得意洋洋所谓成功的治疗策略、药物处方以及疼痛的改善不过是那个孩子对我的鼓励。从头到尾,我竟然利用我的医学权威,不断地从这个孩子有限的生命需索更多的信心与成就感。我恍然大悟,是这个孩子用他仅有的生命力,支持着一个年轻主治医师贪婪的不成熟与骄傲。
      这件事给我很大的冲击。我发现,当我还是年轻医师时,我曾经觉得不舒服或者试图抗议过什么,可是不知不觉,我自己已经变成这个理性的专业体系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不知道为什么,病理学教授吞云吐雾的模样和他的笑容又开始浮现在我脑海里。或许那样的笑容曾经许应过我们某种可以睥睨一切,可以战胜死亡与苦痛的知识与权威吧。我曾用着多么仰慕的神情看着老教授,渴望拥有知识与专业,并把一切的苦难都踩在脚下。可是随着岁月流逝,我理解到那只是某种一厢情愿的假设罢了。知识与专业往往不是疾病与死亡的好对手。
      说来有点荒谬。日复一日,我努力地学习着那些优雅的姿势与风范,竭尽所能地治疗着我能够治好的疾病。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最后,我发现自己竟只变成了一个无情自私,只看到自己, 却看不到别人的医疗从业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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