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酒宴后，罗伯特的家人们下榻在摩登天成酒店。他们将于次日前往成都、昆明、丽江、深圳、香港、西安、上海等地旅游，约定半月后和罗伯特夫妇在北京见面。村民们则在茶楼休息娱乐后，于当晚浩浩荡荡地返回背篓村，根据孙小纯父母的意见，他们为村民们连续包了一个礼拜的夜场坝坝电影。他们来到破败的县电影公司，愁眉苦脸的经理脸都笑烂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十多年没有发生了。他直接这将是他们带进库房任由他们自己挑选。年轻人们挑选了过期的美国大片和香港武侠片，老年人们则选了大量的战争片和戏剧片。这是他们多年未遇的文化下乡和盛大节日。
而新郎新娘则接受另一番折磨或者说洗礼--闹洞房。这个馊主意是李雁南和黄副主任共同策划的，在热衷于低级趣味方面，他们两人惊人的志同道合，堪称同志或亲密战友，他们一见如故，一拍即合，瞬间形成狼狈联盟。
在婚礼之前，李雁南征求过罗伯特的意见，他对闹洞房一无所知。李雁南就告诉他闹洞房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之一，是中国传统婚姻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博大精深，新鲜刺激，寓教于乐。有很多游戏，尽管有点出格，但那是对新人爱情的祝福、婚姻的指导和勇气的考验。惟一有个条件就是，新郎新娘必须无条件接受摆布。
罗伯特听了，当即作憧憬状：Why not?（为什么不呢？）
按照常理，闹洞房应该在新房，但考虑到他们情况特殊，给予特殊照顾。场合是否得体就退而次之了，图的是那个气氛而已。临时洞房就设置在摩登天成酒店的总统套间内，根据李雁南和黄副主任的提前彩排，闹洞房的主力由秋田和茂、井上雅史、丁小洁、宫本洋子、杨小惠和自己担当。因为他们知道，日本人在男女禁忌上远比中国人少，由他们来闹，只要教给了他们方法，一定会闹得比中国人更投入更专业。
当时罗伯特喝得醉醺醺的，回到新房休息，正好任人摆布。晚上九点钟，孙小纯刚给罗伯特洗了一把脸，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们就闯了进来，手上持各式道具，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宛如手持圣旨的宦官队伍，又像东厂的锦衣卫。
孙小纯惊叫：啊--，你们干什么呀？
井上雅史用生硬的汉语厉声喊道：圣旨到--，接--旨！
秋田和茂和黄主任将罗伯特按到在地，宫本洋子和杨小惠令孙小纯和罗伯特并排跪着，脑门着地。
两人在笑，李雁南喝道：Shut up!（闭嘴！）两人老实了。
李雁南威严地环顾四周，拿起一根黄丝巾，展开，咳了咳嗽，清了清喉咙，不阴不阳地念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蛮夷萝卜头，居心叵测，包藏祸心，不远万里，至我天朝，不守我天朝纲常律令，四处流窜，作奸犯科。该犯诱我良家女子孙小纯，图谋不轨，屡遭拒绝，不思悔改，威逼利诱，终求一逞。蜀女孙小纯，本为良家女子，不守妇道，不从父命，私通夷人，虽有抗拒，终亏一篑。此奸夫淫妇，坏我纲常，乱我法纪，怙恶不悛，罪不可赦，本予严惩，得而诛之，满门抄斩。但--朕念其年幼无知，童男童女，情真意切，唧唧歪歪，胡搅蛮缠，一哭二闹三上吊，生米终成熟饭。且--夷人萝卜头，身怀电脑、软件等奇技淫巧，可为我天朝所用，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朕--命系天运，博爱四海，当慈悲为怀，恩威并重。且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故此，朕令--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宁赠友邦，不与家奴；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最后，李雁南声色俱厉地宣布：朕特令：此奸夫淫妇受我天朝七大刑罚，方准予交配--哦，No！准予婚配，同时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两人憋不住，小声笑，李雁南厉声喝道：还不谢主隆恩？
孙小纯咕哝着：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罗伯特模拟道：……吾皇半岁！半岁！半半岁！
李雁南呵斥：大胆夷人，说什么呢！
罗伯特缩了下脖子，孙小纯赶紧教罗伯特又欢呼了一遍。
李雁南命令：现在，请新郎新娘受刑！
刽子手们摆弄刑具，乒乒乓乓，摩拳擦掌，吆五喝六，杀气腾腾。
罗伯特高兴地安慰她：Darling, don't worry! Let's enjoy it! （亲爱的，别担心，让我们享受吧。）
孙小纯只好大义凛然地受刑。
黄主任郑重宣布：第一刑--知彼知己……
罗伯特接了个下句：百战不殆！
李雁南突然挥手叫停：Stop! Hang on!（停！稍等！）
众人们纳闷地看着李雁南，李雁南指着新郎新娘，严肃地问：Are you still a virgin at this moment?（坦白：到目前为止，你们还是处男处女吗？）
刽子手们大笑，李雁南转身喝令：Shut up!（闭嘴！）
众人安静下来。新娘满脸通红，吞吞吐吐，不置可否。罗伯特则爽快地回答：Yes so far but I'm not sure about tomorrow.（到目前我还是但明天我就说不准了。）
李雁南喝问：Are you sure?（实话吗？）
刽子手们也大喝：Are you sure?(实话吗？)
罗伯特着急地说：Of course, I swear!（当然了，我发誓！）
李雁南转头喝问孙小纯：你呢？
刽子手们也附和：你呢？
孙小纯抱头鼠窜，被拦截回来，杨小惠胳肢她：你招，还是不招？孙小纯咯咯地笑。罗伯特看着也笑起来，让新娘坦白，孙小纯满脸绯红地说：当然了！
李雁南低头嘀咕一句：比朕可强多了！
其余人唧唧地笑，李雁南转头呵斥：笑什么笑！瞧--瞧！瞧瞧别人！这是什么样的境界！你们做到了吗？
刽子手们个个耷拉着脑袋，做忸怩状。李雁南哭丧着脸，使劲握着新郎新娘的手，大幅度地摇晃，哽咽着说：你们受苦了！这是什么样的境界！--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整个儿就一圣人呀……
[NextPage]
李雁南抓住新娘的手不放，说一句摇一下，其余几个男的也上来拉新娘的手，被杨小惠和宫本洋子一个个拉开了。
李雁南恼羞成怒，只好宣布：好！用刑！
黄主任就大叫：用刑！第一刑--知彼知己……
罗伯特又接了个下句：百战不殆！
黄主任给罗伯特和孙小纯讲解了游戏规则。罗伯特还求证了一下：这个，挨--嘣的？
对对，就是挨嘣的。黄主任说。
罗伯特兴奋地说：Okay, okay, you know I'm a master sportsman. There's really nothing to it. I have a way with it.（太好了，你知道我是个运动健将。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擅长这个。）
孙小纯仰躺在床上，罗伯特则手撑于新娘头两侧，面对面做俯卧撑，做一个亲一个。井上雅史、宫本洋子和杨小惠在旁边监督，数数字：One, two, three, four……（一，二，三，四……）
罗伯特做了128个俯卧撑，孙小纯脸上就被盖了128个章，终成红斑囊肿之势。罗伯特终于体力不支持，轰然倒塌。
这是挨枪子儿了。李雁南打趣道。
紧接着，黄主任宣布：第二刑--夫唱妇随!
黄主任亲自一字一顿地教罗伯特：抓革命，促生产。
罗伯特转而问李雁南：What does it mean?（什么意思？）
李雁南严肃地告诉他：It's love philosophy! Just do it!（这是爱情哲学，你就照办吧！）
罗伯特亦步亦趋，不亦乐乎：Okay! 抓--革命，促生--产。
其他人一起监督着孙小纯，她只好跟着说：抓革命，促生产。
黄主任又一字一顿地教罗伯特念当年铁人王进喜的口号：大干，快上，勤打井，多出油。
罗伯特乐不可支，东施效颦：大干，快上，勤打井，多出油。
孙小纯大叫：不！
罗伯特纳闷地看着她。井上雅史就在旁边举起大棒，虎着脸挥舞：死啦死啦的！。
黄主任也严厉地问：耶--！夫唱妇随，你还敢反对？快说！
孙小纯只好咕咕哝哝地：大干，快上，勤打井，多出油。
秋田和茂、井上雅史、宫本洋子、杨小惠在旁边鼓掌，欢呼。
黄主任宣布：第三刑--未雨绸缪!
李雁南教罗伯特：要致富，先修路。
罗伯特一老一实地跟着：要致富，先修路。
李雁南接着：房前屋后多栽树，少生孩子多养猪。
罗伯特觉得有点困难，李雁南又教了一遍，他很完美地复述了出来。孙小纯在床上捂住肚子笑得直打嗝。
李雁南接着宣布：第四刑--精打细算!
黄主任也附和：对了，两口子过日子就要精打细算，要细到哪个程度呢？做了这个游戏就知道了，哈哈！
李雁南给罗伯特和孙小纯讲解了游戏规则后，新郎被蒙上眼睛，在他的前面三米处摆一个盘子，新郎手执飞镖往盘子里射，新娘负责捡飞镖。新郎每射一镖，都要问新娘：射中了吗？孙小纯满脸绯红地回答，直到快十分钟，罗伯特把飞镖射进盘子里，才算过关。
罗伯特又被秋田和茂用一块红布蒙着眼睛。孙小纯则躺着，由女性嘉宾宫本洋子在她的头发里藏进一个安全套，黄主任告诉新娘子要绝对保密，如有意泄密，加罚游戏一个。这时再让罗伯特去找。罗伯特小心翼翼地在对方身上来回游走摸索，费了老大劲头才找到那个安全套。
孙小纯满脸难为情，罗伯特还在嘀咕：What's this?（这是什么玩意？）
李雁南一挥手，井上雅史摘下了罗伯特的红眼箍，罗伯特见此，哈哈大笑。
黄主任趁机谆谆教导：计划生育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夜夜讲，夜以继日地讲……
孙小纯用双手捂住脸，宫本洋子和丁小洁去掰开她的手。
游戏继续进行。黄主任宣布：夫妻过日子，就要齐心协力，所以第五刑就是--齐心协力!
李雁南令罗伯特仰面躺在床上，井上雅史在他双腿根部夹住一根香蕉，令罗伯特让香蕉保持直立状态，罗伯特窘迫地照办后，全场哈哈大笑，丁小洁捂住肚子笑得肠梗阻。宫本洋子然后令新娘站于三米开外，以香蕉为目标，用玉手镯投掷，一共要圈中九次香蕉，才算完成任务。在众人的鼓励和嘘声中，孙小纯用了20多分钟才完成了任务。
接着井上雅史拿来一个空啤酒瓶，将一根筷子放进去，只留半公分在外面，然后让新郎新娘合力用嘴将筷子衔起来。可怜一对新人直到筋疲力尽，口舌红肿，口吐白沫，两根舌头才合力将那筷子绞出来。两人刚想歇口气，两日本人又将筷子拴在罗伯特屁股上，命他背对酒瓶，将筷子放入瓶子里。新娘则在他身后指挥其旋转臀部，罗伯特前后左右，九浅一深，历尽千辛万苦，还放不进去。罗伯特不断地尖叫：Oh! My God!（噢，我的上帝呀！）
黄主任逗趣：还叫'旮瘩'？疙瘩来了也救不了你！（注：旮瘩四川方言中发音和英语God相同。）
进去了吗？罗伯特急得不断地问。经过不懈努力，那筷子终于插了进去。
新娘惊喜若狂：进去了！
人们都被笑得东倒西歪，孙小纯窘得在地上猛跺脚，大叫：不来了，不来了！
嗯--！所有人都瞪着她，她立马老实了。
黄主任得意忘形地说：你们看，你们看，两口子过日子，齐心协力是多么重要了吧？然后又下达了新的指示：第六刑--坦诚相对！
众人在新郎新娘身上贴上充了气的小气球，然后绑住两人的手和脚，双方只能用身体的相互挤压和碰撞，弄破气球，直到双方身上所有气球都破了为止。由于身体和气球的柔韧性，有劲使不上，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气球挤破。
[NextPage]
黄主任趁机发挥：过日子嘛，肯定有磕磕碰碰，肯定有气，牙齿和舌头还打架呢。有气不要紧，坦然相对，弄破了就对头了……
李雁南给罗伯特解释了一下，两口子点头称是。
黄主任意犹未尽，喝了一口酒，拍拍脑袋，问李雁南：耶，咱们该第几了？
李雁南说：该第七了--持之以恒！随后又对秋田和茂和井上雅史说了句：It's time to game seven!（现在该第七个游戏了。）
两人应声而起，将罗伯特扑倒在床上，再把生鸡蛋一只交给新娘，要求从一只裤角伸进去后，用手隔着裤子移动，翻山越岭，经过裆部，再从另外一只裤脚取出。如果鸡蛋被打碎，则从头再来。孙小纯刚开始拒绝游戏，要跑，被宫本洋子拦住，井上雅史再次举起大棒。
罗伯特嘴巴还硬：Why not? Come on, please! Let's try!（为什么不呢？来吧，让我们试一试！）
黄主任也安慰她：这是最后一个游戏了。
孙小纯只好就范。一切就绪后，她刚把鸡蛋放进罗伯特的裤脚，罗伯特就打了个寒战，浑身一抖，差点掉了出来。孙小纯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罗伯特则屏住了呼吸。鸡蛋被一毫米一毫米地移动着，磕磕绊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翻山越岭，特别是到了九曲回肠大峡谷部位，紧张得满头大汗，生怕狭窄的通道把鸡蛋压碎了。
倒了晚上12点，黄主任宣布：现在，'闹洞房'正式结束。
李雁南不无遗憾地对罗伯特和几个日本人说：Game over!(游戏结束了！)
罗伯特还不甘心地说：Why not? I love these games! Don't give up! Go on!（为什么不呢？我爱这些游戏！别放弃，再来呀！）
黄主任解释：时代不同了，观念不同了，我们就点到为止了，还有大量的游戏就忍痛割爱了。
李雁南翻译：Given the differing opinions between generations regarding these games, we'd better quit now.
罗伯特露出遗憾和痛苦的神情，居然问了一句：It sucks! So, when will we play these games again?（糟糕！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闹一次洞房？）
李雁南笑着说：Get married again.（再结婚一次。）
孙小纯明白了，蓦地腾空跃起，一下子掐住罗伯特的脖子，吼道：啊--！你还想再闹一次洞房！休想！
罗伯特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赶紧将双手举了起来，口吐舌头，眼睛翻白，作投降状。
李雁南对他们挤了挤眼，暧昧地说：The second half of tonight is yours!（后半夜就是你们的了！）就率领众人离开了。
每个人都对他做个鬼脸，秋田和茂说：Have fun!（玩得开心！）
宫本洋子和井上雅史说：Good night!（晚安！）
李雁南返回，补充了一句：Good night! Last virgins! I sincerely hope I won't be able to call you virgins tomorrow.（晚安！最后的童男童女！从明天起，我可真的不想再那么叫你们了。）
秋田和茂偷偷放在墙角挎包里的高像素摄像机，正兢兢业业、默默无闻地工作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