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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父亲

作者:宇铃    转贴自:未知    点击数:1892


  6月是我一直打算为父亲过的节,我一直用心筹划着该给爸爸带去些什么,一包好烟、一壶好酒,还有一束鲜花——这是父亲从来都不曾接到过的——直至他与这个世界说了再见,又终回到那生他养他的小山村,他能够看到的还只有山野的小花。
  考《写作》课时我兴致昂然,一气呵成写成了小说《父亲,那山在呼唤》。那时父亲还健在,只是身体依然是命薄的根。小说中徘徊的是山谷里我的呼唤——撕声肺裂,宛如年前在父亲坟头,我满眼晶莹的泪光后隐藏的悲哀。
  妈妈常说,她的眉毛淡,是缺人关心的命,我和姐姐也笑说我们的一样,后来干脆还把那原本淡淡的眉给拔了,几经修饰后眉也有形有色了,我便和妈妈说:“您看,这样是不是该好命了。”妈妈笑,爸爸乐得合不拢嘴。
  这个季节里,网上、商场里已经开始铺天盖地的父亲节的打折商品,送给父亲的问候——这样简单的广告语,撂起了我对父亲那一生的遗憾的追忆。父亲是去年的这时走的,6月24日,一个没有任何征兆的日子,当我25日赶回家时,已经只有冰冷的玻璃,宛如隔离了我的思念我的懊恼,以及我所要给予父亲的一切的想说的话语。一年了,去年我就酝酿要给父亲过个节,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所不知道的属于他的节日,然而夙愿终未达成。多少个日夜里,我便在泪水中沉浸了自己给父亲的记忆。而每每总想将那点点滴滴都落在我的笔端时,也总是不能继续,泪水淹没了我所有的思绪。就像今天,始时还没有伤心的情绪,以为时间真的冲淡了一切,不过两行字下来,还是归于我的那无主的状态。
  “可别提你爸了,我一去你家,把你做的书拿给他看,他就如获重金般地捧在手里,一字一句地仔细斟酌了开来,他可乐的合不拢嘴呢!” (这让我想起了父亲那次瞅着我和姐姐的眉毛时的笑脸。)那年过年是我第一次没能在家过年,拖哥哥的朋友捎了两本书回家,那是我精心编成的。我知道父亲一直特别地在意我的工作,刚毕业时应聘在电视台上班,父亲无论如何也是要守着我采的新闻播放完毕后才去做其他事情的。那夜因为情况来的紧急,我匆匆打了电话回家说要开会晚回,也没有说明白上哪开会了,九点多还没有到家,父亲便独自跑到我回家必经的路口接我,那时正值当地防汛抗洪时期,紧急会议一直开到十二点一刻,我才乘了市委的便车回到家,到家时,夜已很深,我尽量轻声地开门,还是惊醒了妈妈,“你爸呢?”“不知道啊,爸爸不在家吗?”“他去接你了的!”宛如一晴天霹雳,一家人于是分头出去寻找爸爸,终于在电视台门口找到了父亲,那夜回家的路上,我努力地说笑以取悦我那年迈的老父,或许就是在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年龄已经不留痕迹地袭上父亲的大脑。
  姐姐和我说,听说人老了身体会萎缩,别的部位可能不明显,耳垂却是显性的,“你发现了吗,爸爸的耳垂已经接近干涸了?”姐姐和我说这话时我楞了,因为一个让我一直感到恐惧的念头席卷了我的身体,当时脑子里已经容不下别的想法,只是想要立刻回去看看父亲的耳朵,以推翻这个不成立的担忧。然而那时终究还没有诸多的不幸降临,莫名其妙地观望了父亲一番,悉心地抚摩起父亲的耳朵,只道是为他掏耳。过后日子该如何还是如何地过。
  逃避父爱是我做出的最让人后悔的事情,那次半夜寻回父亲后,我不再能承受如此之重,我选择了逃避,逃离了那座小城,我告诉父亲,我为理想而去,父亲无语。在一座陌生的城市从头开始,对我而言实在有些艰难,但是为了那个儿时在父亲怀里撒娇时许下的愿,我如一地坚持,终于可以拿出一点点东西回家交差时,还是感觉自己汗颜,于是拖了哥哥的朋友捎了回去,殊不知那次就是父亲的最后一个年关……
  父亲终于没有带走任何的东西,在他合眼的那一刹那,我还在他的意识里幻化,父亲节——去年的此时,父亲离去的日子仅有几日之隔。呜呼——不知道这个节日的问候是否能随我的梦一起带到父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