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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欲养而亲不在

作者:宇铃    转贴自:未知    点击数:3819


 子欲养而亲不在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


  编者按:这篇文章是我一位大学同学发自肺腑之感言,此题有好几篇文章,分别是《又见父亲》和《清明祭父》等。她父亲去世时,我们几个大学同学当时正一起在深圳为工作而奔波,那时她在华强北振华路格林网苑做一本电影杂志的编辑,这家公司拖欠员工工资,至今还欠着她近万元工资,想必再无追讨的可能了。工作如此困顿,却屋漏又遭连夜雨,她父亲因为早年做地质工作,接触过多放射性物质,而得此绝症。在如此境况下,刚走出校门的她确实难以承受如此之重。
  文中轻描淡写,却字字带泪,饱含着女儿对父亲的无限眷恋。父母含辛茹苦供养子女读书多年,等自己有能力赡养之时,却又不幸离去,正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在”。天下莘莘学子,学习工作之间,有否惦记老家的父母?特意摘录于此,与诸君共睹孝女情怀。
                                   --罗子

 

同事说四月的第一场雨后同游,大家不约而同地应和着,老大不明白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四月一定会下雨呢?老大是台湾人,对中国的节气不甚明了,似乎情有可原,而我竟也将清明这个节日给忽略掉,实在是为大过。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是亘古不变的节气,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每年这一天都会下雨,但却清晰地记得去年清明时,干燥的京城里确实是一如既往的晴天夹杂着风沙,也许间或地有过绵绵细雨,可在我的记忆里已然随着那肆虐的狂风消逝。儿时不懂得清明扫墓是怎样地沉重,在南方湿润的气候下,下雨更没有可以值得一提的理由,然而去年清明时我却在心底里期盼着,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能有一场春雨滋润父亲的坟头,希望那场雨能带去我自北向南的思念——

 

父亲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我的记忆、我的睡梦,过年回家时妈妈问我是否有梦到过父亲,我点头,妈妈说他就只是放不下你一个人啊。妈妈信佛,在她的信念里,梦到死去的人是因为死去的人对活着的人的牵挂,妈妈用同样的问题问了哥哥姐姐,他们都说没有,她说她自己也不曾梦到,于是只有我是父亲临去时唯一的牵挂。我无语,只有泪水可以表白我的心境。

 

父亲去时已年届七十了,对于同样年龄的老人来说,早已是儿孙满堂,坐享轻福时,而我的父亲就在那时的前一个月还在山头劳作,为了让女儿能带上一点从家里捎去的干货,他不辞辛苦地跑去山上拔笋子。四月,在南方是万物生机勃勃时,许多山里的野味都开始成长起来,而家所在地更是以竹乡而闻名,当地人似乎对于山间成长的野竹嗤之以鼻,而我们自小便吃出了独到,知道那东西的味美。小时侯父亲每天上班,妈妈常常去拔些回来做干货,然后卖给左右邻居,那时在我们那个圈子里,应该大致也相当于现在的社区吧,街坊邻居们都抢着要买我们家出的干笋,父亲到了周末便也同妈妈一块上山,而我们兄妹三就翘首以盼地等着他们回来,然后坐在楼梯口过道里一根一根地剥着,那时父亲总是逗着我,“看谁剥得快啊!”其实也并非真的指望我能多剥上几根竹笋,但那种氛围却是其乐也融融。累了,父亲会用笋皮砸上一把小雨伞送给我,于是我索性也不剥笋了,就在那满地的笋皮里寻找着雨伞道具,然后将雨伞一把把地叠加起来,又拆掉,再与父亲嬉戏吵闹一番。邻居们上下楼看见此情此景,总会抱之以笑,还玩笑地说:“小丫头真懂事啊,这么小就能帮家里做事了。”那时我是满脸的得意,因为我以为自己是长大了的,而且我会在叠了一大堆的伞后折腾到最后,不多不少还会剩下五把伞,我会仔细地分着,“这把是给爸爸的,这把给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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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离去时是炎炎夏日,六月的阳光丝毫也不容人停留,而父亲的离去却也有动天地之情,当日,天气便转阴了,到了晚上居然下起了哗啦大雨,等我第二天清晨从疲惫的车厢里回到父亲身边时,父亲还是那样清晰地真切地在我的眼前,我想我该退去那一张玻璃棺木的无情,为父亲撑上一把伞,我记得那是儿时就给父亲预备下的,然而此时我上哪里寻找?六月栀子花开的清香还在空气里蔓延,往年父亲也会随母亲去山上摘花,栀子花的味道于是也会布满了家里的每间房,我摘了几朵花瓣,任其飘落在父亲的眼前,不知道这样是否也可以唤起父亲的一些记忆,不知道他是否能籍此还记得这个不曾懂事的小女孩已经张大。

 

父亲本不该在那时离开的,因为我还刚刚走出校园,刚刚可以真正为父亲撑起一把伞,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年里,那个夜晚,防汛抗洪的警报已经发出,电视台里忙成了一片,防汛抗洪指挥部一个紧急电话,说副省长已经莅临坐镇指挥了,马上召开紧急会议,我们便是马不停蹄地赶往现场,路上匆匆忙忙打了个电话回家告诉说要开会晚回家,岂料会议一开就一直到半夜,半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开了灯,妈妈便问我爸爸怎么没和我一块,他去接我了,我恍然,半夜了爸爸居然还是如此地惦记着我,那夜下着磅礴的大雨,老爸一直在电视台楼下守侯着,等着我下班,那时那景不由得人不感动,广电大楼的门卫当时就眼眶一热,“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拉紧了爸爸的手臂,看着他斑白的两鬓,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身躯,听着他不时地咳嗽声,感受着他不平静的心脏跳动,我打起那把伞,宛如儿时那稚嫩的声音数着:“这把是给爸爸的,这把给……”

 

父亲终于那样真切地感受到我的长大了,我可以为他打伞,可以唠叨他不要这样地牵挂我,我已经长大,我有自己的工作了,我不需要再如儿时一般地受他的百般呵护。父亲终于可以放心地让我去追逐自己的梦了,他把他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他不说,但是他鼓励着我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临走时还对妈妈说:“丫头想考研你就让她去考吧,我们一家人的希望啊!——”

 

父亲还是走了,尽管走得那么不合适宜,尽管走得留下了太多遗憾,尽管走的时候我还在从远在南方的那座不夜城里连夜赶回家的火车上,他还是闭上他的双眼……

 

又是一年清明了,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哥哥姐姐清明会回老家看望父亲,而我似乎永远都只能停留在这个意识里感受,就像当初任我怎样努力地往回赶仍然不能见着父亲最后一眼时一样,突然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是父亲抛弃了我了,是他那样仓促地离开让我直到今天也不能释怀,直到今天仍然是泪流满面——



   编者加:子曰:夫树欲静而风不停,子欲养而亲不在。为人子而不敬、不养,甚而养儿送终亦不得,则生子何益?禽兽亦自愧弗如远矣!